“大城”小景
口水还没来得及流出来,头就“碰”的一声结结实实的砸在帘儿上。话说回来,帘儿软的,头又怎么能“结结实实”的砸上去,还砸的“嘭嘭声”?原来这帘儿偏就连着块大木头,这木头却是窗缘口的一角。这一惊醒,突然感到窗外的风正毫不留情的鞭打脸颊,连我也搞不清到底是头砸木头痛还是脸被风刺痛!我随手拉上木窗,呼咻声还是在窗外响个不停,这时候脑筋突然想起了不知曾在那儿读过,说是人类的中枢神经可以在四十毫秒内分辨痛的感觉以避免这个外来痛感会对人体带来进一步的伤害。那么说刚才的痛并不会对我造成太大的伤害不是吗?不然头脑应该更快叫醒我才对呀?而且,天气是那么的热,日子是那么的沉闷,火车是那么的颠簸;到底我是怎么睡得下去的?如果没睡,那就不会砸到头了咯。呃不对,如果没睡,那风打在脸上还不是一样会痛?那是睡好还是不睡好呢?好啦,头脑开始胡思乱想,这下可全醒了。胡思乱想一直是我打发闷长旅程最实惠的方法。
终于在离开曼谷约一个半小时后,火车在“大城”(Ayuthayya)停了。我杠起那八十公升的背包大剌剌的跨下火车。这下车的姿势我可是揣摸已久,除了要保持优美的姿态之外,还要有一股摄人的豪气。再怎么说,一个大男人背着比头还高的背包怎么看都是帅的。可惜事与愿违,这背包足有二十公斤重,一踏下梯级竟然脚软;没四脚朝天已算万幸,更别说什么优美什么豪气。虽说在下闯荡江湖多年,但这背包毕竟新买,加上我还是头一回背起二十公斤的背囊,未能修练到人包合一也在所难免。不过相信在这一趟背包后,我的修为非得更上一层楼不可。说到底,什么都不重要,耍帅还是最重要的。
虽然只能来个普通的平沙落雁,人总算安全着陆,火车也嘟的一声落跑。这边我刚下车,那边一位“重量级”的大娘马上走过来跟我搭讪。“hallo,room?”嘿!老子连方向还没搞清楚你就想推我进房,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我回了一招“微笑、摇手”希望可以就此打发她走。不料这大娘还颇有韧性,撒手间使出了乾坤大挪移转问:“tuktuk?”我心想就算不要房间,一趟嘟嘟车总是要的。但在经过了0.8秒的思考后,我分析了答应她的两个可能性后果。一就是嘟嘟车一趟的价钱就可以让我血流成河;二就是嘟嘟车司机来个装疯卖傻,把我载到“自己人”的民宿,免不了还是会有一场血光之灾。为了避免接下来腥风血雨的场面,我决定再来个招太极的推手。没想到这个“不死心大娘”竟然变成了跟屁虫,我走到哪儿跟到哪儿。嘿我说大娘,老子不是第一天出来混的,这招粘字诀对我是不管用的。总算纠缠了几个会合“不死心大娘”总算死心。她赌气走开的时候我还可以听到她嘴里不干不净叽里咕噜的,那臃肿的身材走起路来就像侏罗纪里的恐龙,就差我手上没拿着震动的水杯。
这下可好了,把大娘赶走,我反倒要筹著。如果我的估计不错,在火车站一公里的范围内应该有个渡船码头。如果我的计算也没错,这渡河一趟只要3泰铢。我突然憨气大起,牛劲十足,决定要去找找这渡头。我整装踏出了车站,回头看到那些嘟嘟车司机以渴望的眼神看着我。唉!我的灵魂已经出走,你们又何必强留我的肉体呢。。。呃,算了吧,这种感性的话还是留待办完正事再说。就这样,我经过了一座寺庙,然后是一间打着日本名号的酒店,大概又走了五分钟,我终于看到了河。本来看到了河就有了希望,而我也真的看到了船。只是,这船都不知道走向哪儿,所见之处竟没有渡头。我兜兜转转又走了约十来分钟,还是什么收获也没有。明明爱人就在彼岸,两岸相隔也不过三百来尺,但我就是一筹莫展。看来我还是得乖乖接受转回头找“嘟嘟车”的这个事实。
就在正想走回头的时候,我看到大街上的一对老外正和一个嘟嘟车司机对峙。我天生侠骨仁心,便决定要上去揾着数!唔。。。这话有点颠三倒四,侠义之士应该拔刀相助才是,怎会去揾着数?事实是这样的,当我走过去的时候,刚好听那司机出价60泰铢,两老外正努力杀价,看到我走过来,就自然变成人多欺负人少,硬要嘟嘟车司机以同样价钱载我们三人。司机很拗,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何况那男老外还是剃光头长得一副杀手模样的。司机在我们利诱威迫之下终于崩溃。所以说这一次真是“拔刀相助,收刀着数”。反正两家便宜,何乐而不为?只是苦了那嘟嘟车,本来两个澳洲来的杀手夫妇已经是大块头,我和我的背包也有百来金,真称得上是百上加金。
这嘟嘟车也不过是由小型机车改装而成,马力有限,好几次上坡路我就感到其力有所不逮。话虽如此,生意还是得接,就像饭还是得吃,屎还是得拉。现在的游客可聪明了,尤其我们这种背背包的,挑剔小气又难缠。如果不是咱们背包族数量日益激增,他们还不肯做我们的生意涅。所以嘟嘟车司机对背包族可说是又爱又恨却又无可奈何。总算我除了有侠义心肠外也是一个有良心的人,在到达目的地后,刚好口袋里有25泰铢,便当小费打赏了。那两位澳洲杀手夫妇却不是和我同一区下车,我也不再管他们,反正背包族一般都视聚散离合之事如同等闲,更重要的是我做人除了要耍帅之外最厉害的莫过于扮潇洒。
匍一下车,鼻子马上闻到一股背包街的气息。环绕这条不到半哩的 Soi Naresuan 都是民宿、饭店、酒廊和便利店。所谓背包街,就是整条街道都住满了来自世界各地的背包客,而街道的店家生意都是冲着背包客而设。有的背包客只是路过,有的则三五成群,有的甚至长住下来。我系好肩带绑上腰带,就开始出发寻找今晚的落脚之处。从街头走到街尾,算来也不过五、六家客栈,外表看起来基本都差不多,所以有时候找住处除了眼光还得看运气。这时我人在街尾,抬头一看是间和城市同名的 Ayuthayya Guesthouse,而舍外的木凳坐着一位正在吞云吐雾的金发老外。我向他招手问道:“You stay here?”那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老外眼睛只是半张的对我耸肩:“Yeah,it is quite a nice place,and it is cheap.”一听到cheap我就两眼发光:“Is there any room available?”那老外用浓重的北欧口音回道:“I guess so, you know, I am actually not the owner...”哎呀,不是我要搞种族歧视,如果你这红毛真是老板那这宿舍非得关门大吉不可:“Thanks bro, see you later!”这家伙看起来肯定是在宿醉。
我走到了门口,柜台的小姑娘只用眼角瞄了我一眼又埋头对着电脑。也无所谓,打从我住民宿以来,就不曾期望会有夏威夷美少女跳草裙舞的迎接仪式。我直走到柜台问道:“One person, how much?”那小姑娘可拽了,推了一副钥匙给我就说:“2nd floor, 200bahts.”看来这小姑娘挺熟悉背包族的习惯,给钥匙是让我们去看看房间,如果喜欢就住下,不喜欢就走人。咱们有了这个默契也好办事,反正200泰铢绝对在我能力范围之内,于是我拿了钥匙就往二楼走。一上二楼第一间就是钥匙的号码,我忙把门打开,一股热浪即可向我冲了过来,差点没把我冲晕。往内一看才发现原来又是一间“十项全没”的房间。除了有两张单人床,整个房间空荡荡的,没有桌子没有衣柜没有浴室没有冷气没有电视;也许也正因为什么都没有,房间显得特别阔。突然想起了过去曾在西澳的寒冬里住过类似的房间;只不过当时是差点冷死,这一次却非得热死不可。我有点火了,快步走下楼到了柜台吐出了一句:“I want a single room!”
不要以为我会因为怕热而打退堂鼓。既然当年冷我不死,这次也绝热不死我。本来200泰铢的房间我估计也不过如此,我只是不满意为什么没给我介绍个单人房。那小姑娘的英语会话乃有限公司,但也总算让我明白原来这里并没有单人房。于是我又使出了背包族的杀字诀,一定要她给我打个折。其实杀价不过是一种情趣,反正她一个人看起来也挺闲的,大家就当说话儿解闷好了。就这样大家终于以180泰铢成交,她也不用我交钱,只让我在一本烂簿子里填上个人资料。我心想反正她也不见得会查看,于是便胡写一通,这样我也算正式入伙了。本来打算回去房间整理背包,却发现实在没有什么好整理的。整个房间别的不多就“没有”最多,连个插座都没有。还好我在选购电器时一般都锁定耐久型的,几天不插电也不会死。只不过到了最后,我还是觉得把一切物品原封不动的摆在背包里最好。
解决了住宿,就想到了出去逛逛。走到门外那金毛还在,于是便和他谈了起来。这家伙名叫 Federick,来自瑞士,打算在亚洲走3、4个月。昨天果然是喝大了,今天下午3点才睡醒,也就是差不多我刚到的时候。我们东拉西扯的聊了大半个小时,然后便和他挥别出发。没了背包,轻装上阵感觉只有一个字可以形容:“爽”。想起今天早上10点我就到达曼谷,和一位在机场认识的法国人背着大背包浩浩荡荡的走去曼谷MBK百货市场吃午餐,每到之处都引来注目的眼光。百货商场的入口处还有个临检站,我和法国包把背包解了下来拿给保安人员,他只是傻笑然后叫我们快滚。这当然,他如真要检查我们的背包非得动用军队不可。
我和法国包在MBK的餐饮部徘徊,在肯定了站在门外的招待员都认识我们之后,法国包才决定要吃中国料理。真他X的也不为我着想,明知道我是华人还约我吃中国料理,而且还在泰国吃。不过算了,既然大家有缘相识一场,我便拉他去吃饺子。在花了一番唇舌向他介绍了各样的饺子后,他的最后选择竟然是炸鸡饭,搞到我自己精神衰弱的以为是我的表达能力出了问题。他的解释是:“too risky!”其实也对,法国包的身材虽然没有澳洲杀手的身材高大,食量想必也颇惊人。好,你就吃你的炸鸡饭,我吃我的小笼包。不过当我的小笼包一出炉,他就露出一脸馋样。唉这时我终于了解法国包“too risky”的意思,那就是先吃我的,如果好吃就。。。再吃我的。。。吃着吃着就给他干掉了半笼,亏他还好意思满口汤汁的翘起拇指猛说:“very good”。所以说,绝对不要在猫的面前吃鱼。
旧事重提不过是想说明由于午餐被人A去了一半,所以现在肚子又饿了。我本身超喜欢泰国料理,尤其是那些路边摊小食。我记得刚才嘟嘟车经过的一个街角有一间蛮大的熟食中心,心里早盘算今晚的晚餐要去吃泰国有名的面食pudthai。Pudthai基本上就是抄面条,有扁面条、细面条和粗面条,还可以选择加蛋或肉。一盘pudthai的价钱大概是15泰铢,加蛋就5泰铢,加肉就15泰铢,辣椒任拿。我叫了盘扁面条加蛋,一共也不过20泰铢,吃到我差点没有把盘子也吞下去。吃饱了就到附近的便利店找到了只卖6泰铢,也是全店最便宜的饮用水加一瓶牛奶打算拿来当夜宵。
天色开始暗了,我循着原路走回背包街。街道的酒廊都已开始营业,吵杂声此起彼落好不热闹。那些游客也不知道从那里涌了出来,一下子挤满整条大街,大荧幕放映的都是球赛。我本身既不抽烟,也不喝酒,更非足球迷。本来打算找个地方静静看书,但看这情况。。。“静静”是甭想了。走不远又看到那金毛Federick一手拿烟一手拿酒;看来这家伙像来亚洲自杀多国像来旅行。记得几年前在寮国龙披邦也看过一位老外也是这样子,一手烟一手酒的,还敢敢在巴士上喝醉了,就地躺在巴士狭小的走道上睡觉,让我有一股从他身上踏过去的冲动。我不想给Federick见到,鬼鬼祟祟的从一旁溜回宿舍。
一回到房里才发觉自己已经是香汗淋漓,便抄出了洗涮包打算来个洗白白。走进了浴室,给我我发现了全世界最好笑的事。浴室一共有三间冲凉房和两间厕所。我撞开了每一间冲凉房都没能发现有任何可以挂衣服的装置。到底这宿舍主人是想向住客挑战还是开玩笑我实在不想追究,因为我现在忙着考虑要如何冲凉和应该要用什么姿势。最后我只得一手抓着衣服毛巾,然后高举过顶。。。这样子就像。。。自由女神像。。。我一边洗一边骂,洗完回到房间笑到翻。这次的冲凉经验可以说是我的空全绝后,却未尝不是一个好经验。
今天走了一整天也真是累了,我光着膀子躺在床上不想再动。吃着带来的零食和买来的牛奶,翻了几页书,今天的背包故事就这样被翻过去了。